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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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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五章

梁肅之仔細將他說的每個字都記下,面上不漏分毫。

他笑呵呵道:“沒事兒,沒事兒!就咱哥倆兒在這。老哥我啊,對你們這富貴人家的事兒也不懂,什麽深啊淺啊的,都沒有漢子爭氣好使!你們家小姐嫁這個漢子,是個能幹的不?”

青年見四周果然無人,才松了口氣,又聽梁肅之說話憨裏憨氣,完全一幅鄉下人的口吻,才笑道:“能不能幹的,你比我清楚吧?”

梁肅之故作吃驚:“這怎麽說的?”

青年努努嘴:“你原來去武安侯府,就沒見到那小侯爺?不過有個好爹,再有個好臉蛋罷了。”

梁肅之心中暗暗心驚,嘴上絲毫不慢:“小侯爺那樣貴人,哪是我們能見到的?我們鄉下人家,男子娶親早,女子也是十四、五歲便要出閣。聽說那大富貴人家中,卻是要多留女兒幾年的,是真的不?”

看對方有些猶疑地看著他,梁肅之忙補充:“小兄弟莫怪,咱們沒見過世面,只盼著從兄弟這開開眼。”

青年被捧的有些飄飄然,擺擺手不在意道:“這有什麽?我們府上幾位姨娘養的不算,正兒八經的嫡小姐只有兩位。大小姐已及笄兩年,小小姐才會拿筆寫字呢!嫁妝就放在咱莊子上,那叫一個氣派。”

看到他說到大小姐時表情一柔,梁肅之幾乎可以確定,正在議親的十有八九的就是這位大小姐了。

又得到了有用的情報,梁肅之不再多話,接過青年遞來的冷餡餅大口大口吃起來。

要說自己現在的情況,不能不說是因禍得福。

梁肅之原是鎮北將軍麾下的人,入軍短短數年,便被將軍親自提拔成了親衛。那時的梁肅之熱血沸騰,面對著漠北斑駁渾厚的城墻,他立志要保衛邊境的安定,做一番驚天動地的丈夫偉業。

可是沒過多久,將軍的心腹幕僚親自找上了他。

梁肅之對鎮北將軍又要結一門親事略有耳聞,這種事情他聽聽就過,從不留心。如今幕僚卻告訴他,將軍欲與武安侯府結親,要派他扮作粗使下人,混進去查探下未來親家的真實品性。

自己的第一個任務不是殺敵沖鋒,而是內宅私事,梁肅之是很失望的。但幕僚用一大套“鎮北軍親如一家”,“多站在上頭的角度思考”之類的話說服了他。梁肅之轉念一想,將軍自己有提拔之恩,此次就算是報答恩情了。

然而,直到他到了京師才知道,此次任務遠不止他想象的那樣簡單,他要做的也不是考察姑爺的為人,而是監視武安侯府的社交,向鎮北將軍傳信。

梁肅之當然不願,但箭在弦上,已經由不得他了。更何況他一離開平關城,他妹妹就被接進了鎮北將軍府,名為客人,實為人質。

妹妹是他唯一的親人,梁肅之無力反抗,只能按要求潛入了武安侯府,做了一名粗使仆役。他生得高大端正,又有軍隊歷練出來的氣質,很受婢女們喜歡,但梁肅之的心思並不在這,對她們不假辭色。

他的表現受到了杜管家的賞識,在侯府裏越混越好。然而好景不長,他與鎮北將軍的關系不知怎麽被武安侯發覺了。

對方礙於和鎮北將軍的親事,不便對他下死手,只好將他關在那處郊外的監牢裏,希望從他口中探聽出些有用的信息。

因為有所顧忌,武安侯府連刑也不敢多用。雖然這事兒一開始,確實是鎮北將軍那邊不地道,但要抱人家大腿,只能吃個啞巴虧。

最後他們只是將梁肅之關起來,以示留有餘地。鎮北將軍也接下了這個臺階,裝聾作啞起來,大家假裝無事發生。

梁肅之就這樣稀裏糊塗地成了犧牲品,在雙方的默契下被遺忘了,直到一場火災的到來。

那天濃煙越來越濃,牢房裏沖進來幾個人打開了門,得了自由的人都顧不得傷病,連滾帶爬地向外沖去。

那些人邊開門,邊辨認每個人的臉,唯獨他和其他幾人的牢房門沒被打開。為首的那人五短身材,灰紗敷面,等其他人都跑光了,他才不慌不忙地拔開了一管迷煙。

等梁肅之再次醒來,就是在這裏了。絕望過後,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爭取一把。妹妹還在等他回去,他不能放棄。

經過幾天的觀察,梁肅之從許多細節中判斷出,關自己的並不是武安侯府,而是另有他人。或許是上天垂憐,沒過多久梁肅之就找到了突破口。

他註意到,其他守衛似乎有意孤立一個瘦高的青年,話裏話外對他的瘦弱身板很看不上。

畢竟是在軍中摸爬滾打過的,梁肅之很明白男性團體中的這些彎彎繞繞,猜測這裏的風氣很有可能尚武的。

於是沒過多久,他靠著自己在軍中的經驗和青年搭上了話,謊稱自己是個小莊頭,因為貪了杜大管家的東西,才被他假公濟私地關了起來。

起先青年還對他很是戒備,但隨著時間的推移,他也相信了梁肅之的這套說辭。實在是梁肅之是苦出身,地裏的事情知道的七七八八,裝起來還真像樣。

既然對方是個大字不識一個的泥腿子,青年也就沒了忌憚,被他套出了不少信息。

據青年說,當時的火災純屬意外,武安侯府短時間內沒時間再重建牢房,只得將牢房裏的人分散開,托在信得過的朋友手下。

青年的家主與武安侯交好,此處正是家主在京師外的一個小莊子,原是給太太小姐養些花草的。

主家的兒女中,除了之前提過的大女兒正和武安侯世子爺議親,其他成年的男子都跟著家主常年在外。

梁肅之潛伏在武安侯府許久,盡管被關起來後就斷了和外界的聯系,卻心中有本細賬。武安侯世子明明和將軍的內侄女兒訂了親,哪裏又冒出個訂親的來

莫非是兩府的親事作廢了嗎?什麽樣的人家,能搶走鎮北將軍家的婚事?

在外地任官,卻能把妻女都安置在京城,還置產如此豐厚......必定是位權勢不小的封疆大吏。他琢磨了半天,把和武安侯相交深厚的權貴都扒拉了一頓,也沒找出來一個對得上號的。

那也就是說,武安侯和這位暫時“保管”自己的家主,應該是近期勾搭上的。而能在半年之內就如此信任,雙方必定有著不淺的利益聯結。

如果自己能找出對方的身份,再將此事的事報給將軍,說不定就能求個情,將妹妹接出來。

梁肅之狂喜過後,又有些犯愁。先不說這裏只是個莊子,根本接觸不到家族的成員。就是在宅子裏,字紙一類的東西也是管得很嚴的。

鎮北將軍的院子就從來都是重兵把守,要緊的東西更是早早燒掉,更別提這位家主根本就不在京師了。

對他的看守並不嚴密,靠著自己的身手,極有可能逃出莊子。梁肅之還在隱蔽處埋了些銀子,足夠跑回平關城報信了。然而口說無憑,沒有信物,將軍憑什麽相信他的話呢?

梁肅之從天亮坐到天黑,腦子裏把青年說過的話過了一遍又一遍,才突然抓住了一絲模糊的光亮。

莊子另一邊的不起眼院子裏,裴柔之躺在巨大的竹榻上納涼,合歡花的清香完全將她籠罩了。和她那愜意的樣子不同,院子裏的其他人無不如臨大敵,楊晏更是在院門口兜起了圈子。

“夫人,真的要放他走嗎?他可是鎮北將軍的人,一定能挖出不少東西來的。” 楊晏沒忍住開了口。

裴柔之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:“楊隊長想留下他?”

楊晏想了想還是點頭:“只是有些可惜,畢竟鎮北軍半夜出關埋人......這事怎麽看都有貓膩。倘若能問出來,未必不能成為咱們自保的手段。”

“威脅鎮北將軍?”裴柔之看了看自己光滑圓潤的指尖,心平氣和,“聖上曾三次試圖裁減鎮北軍,三次皆未成功。鎮北將軍有四子三女,大女兒嫁與五皇子為正妃,去年臨盆產下皇孫,既嫡又長。”

她含笑睇著冷汗涔涔的楊晏:“你們東家何時被困在草原,邊關又是為何突然異動,楊侍衛長都忘了麽?”

對楊晏的臉色恍若未覺,裴柔之拾起飄在她裙裾上的合歡輕嗅,仰頭看著夜幕低垂。

“夫人!” 那個看守梁肅之的瘦高青年站在門口,面容恭敬。

“他走了?”

“是,這小子精得很,藏在泔水桶裏,到外面把人打昏,騎騾子跑了。” 友情出演的田三手忍俊不禁,“他果然偷了盒‘仙人氣’!”

“很好,那就等著看吧......”裴柔之終於露出一絲詭秘的笑意,“看看這魚餌,能不能釣出來他們骯臟的小秘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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